图片

在当今世界最大的音乐演出市场——中国，

是什么原因使得

铜管演奏依然处于萌芽状态，

中外铜管事业发展的差异究竟在哪里？

为了使铜管音乐在国内的演出市场

慢慢发展起来，

从业者们需要做些什么？

图片

图片

德国铜管重奏团 摄/蒋波

在当今世界乐坛上，不同风格、不同形式的音乐团体百花齐放。相较之下，于上世纪初才逐渐成型的铜管演奏行业算是其中的年轻力量。然而近三四十年来，从小号领域的那卡利亚科夫到圆号领域的巴巴拉克和曾韵，再到长号领域的林德伯格等享誉世界的铜管独奏家以及德国铜管重奏团、加拿大铜管五重奏等铜管重奏团体，一代代铜管人薪火相传，在音乐史上留下了难以磨灭的印记。不同于传统的弦乐四重奏、钢琴三重奏以及各种经典的钢琴及小提琴独奏等表演形式，铜管以其辉煌、嘹亮的音色，交响化的配器、和声以及融合古典、浪漫、爵士等丰富的音乐风格，在舞台上带来了无穷的魅力。

图片

2024年9月7日，德国铜管重奏团在星海音乐厅演出 图片提供/德国铜管重奏团

去年秋天，德国铜管重奏团在中国的巡演取得了火爆的市场反响。如今的国内演出市场虽已逐渐从疫情的影响中恢复过来，但是，除了传统的弦乐和键盘演奏之外，职业化运营且市场认可的铜管独奏家及团体依然处于缺乏状态。那么，在当今世界最大的音乐演出市场——中国，是什么原因使得铜管演奏依然处于萌芽状态，中外铜管事业发展的差异究竟在哪里？为了使铜管音乐在国内的演出市场慢慢发展起来，从业者们需要做些什么？

图片

培养机制

与演奏理念

01

中国的铜管教育体系虽然在过去半个世纪里稳步渐进发展，但相比西方早已成熟的人才培养机制仍存在一些局限。培养铜管人才的关键，是在青少年时期培养其正确的声音概念与合作意识——越早开始训练也就越有益处。北美各大主流音乐院校都设有“预备班”或“预科班”，除了为青少年创造提前跟随大学专业老师学习的机会，也为铜管学生开设专门的重奏及乐队课程，包括铜管三重奏、五重奏和管乐团、交响乐团等。

图片

方翔宇（中）

目前，中国国内最大的音乐学生公益组织朝音学院的创始人、英国皇家音乐学院大号专业研究生方翔宇，就曾在美国新英格兰音乐学院的预备班里就读。在他看来，四年的预备班生涯让其在成为职业演奏家的道路上先声夺人，当时的导师是原帝国铜管五重奏的大号演奏家肯尼斯·阿弥斯。高中期间的方翔宇还被芝加哥交响乐团大号首席吉恩·波科尔尼选中，破龄加入到他的低音铜管研讨班成人组，这些都是普通国内学生难以接触到的环境与资源。

与此同时，虽然全世界的专业铜管学生几乎都在演奏同样的乐器，但中外铜管的演奏理念至今仍存较大差异。在很长的时间里，国内的铜管学生普遍追求完成大音量、快速吐音等显而易见的技术难点，而欧美的教育体系则很早就进入主要追求音色、音准等更为细腻的层面。在乐队和重奏中，音色的融合和音准的一致性是决定音乐品质的重中之重。只有完成好这两种指标，铜管的演奏才能在健康的环境里越练越和谐，在演奏员之间形成互相促进的良性循环。

图片

郭翔与芬兰坦佩雷爱乐乐团小号声部 图片提供/郭翔

芬兰坦佩雷爱乐乐团小号首席郭翔有着丰富的海外学习及工作经历，他对此颇有感触：“虽然世界上的乐团风格千差万别，但其实里面也有很多固定的东西。只要把那些最基础的东西——例如声音质量、发音方式和音符处理标记都做到，在任何乐团里与他人合作都能得心应手。”如果一味追求大音量，则往往会导致在合奏中无法关注他人的演奏，增加许多演奏时不应有的压力，反倒影响音色和耐力的表现。这也应了铜管界的一句老话：“练习吹号，一定要找比自己吹得好的人。”

除此之外，中外演奏者日常练习的习惯上也颇为不同。国内过去经常有铜管学生在热身完毕后便迫不及待地挑战乐队困难片段或是难度较大的独奏曲目，这样的练习方法看似刻苦，却并不能确保进步。欧美铜管教育体系普遍崇尚打磨细节，主张引入慢速练习，以精益求精的态度保证每一个乐句都以极高质量完成，这样才能边练边思考，用有限的音符迸发出无限的乐思。小号演奏大师莫里斯·安德烈就曾在他的练习哲学中阐述：“面对一切困难片段，开始都要以慢一倍的速度练习。”

图片

高校教育

职业演奏家的摇篮

02

对于任何乐器门类而言，高校都是培养杰出职业演奏家最重要的平台。然而，相比于弦乐和键盘乐器在演奏时能够比较清楚地观察技术要领，管乐演奏特别是铜管演奏因为在很大程度上取决于气息控制和身体肌肉协调等非可视化因素，所以在学科上也更为依赖导师的言传身教。在高校的教职聘用机制上，北美的标准具有一定的典范效应。在北美的音乐类高校或学院，专业教授的聘用普遍具有三条标准：在专业领域获得国际大奖，在世界一流乐团就职，或者至少取得音乐博士学位。在这三条标准的约束下，北美高校一般允许教授在不同类型的岗位或不同地区身兼数职，这样的机制共同促使并保障在专业领域已经取得卓越成果或潜心深耕教育理论的音乐家进入高校任职。

图片

国际小号艺术节演出照 图片提供/郭翔

享誉全球的长号演奏家乔·阿莱西正是北美高校教师的代表。1985年，他从蒙特利尔交响乐团跳槽到纽约爱乐乐团，至今已经在纽约任职第四十个音乐季，多年来一直是众多长号音乐家心目中的专业领军人物。加入纽约爱乐乐团的第二年，阿莱西便入职纽约茱莉亚学院担任长号教师，任教39年来桃李满天下。无独有偶，纽约茱莉亚学院的许多音乐专业教师都是纽约爱乐乐团或大都会歌剧院的杰出音乐家，这也造就了人才培养的极强实践性。综合各专业的数据来看，在如今北美的职业乐团中，毕业于茱莉亚学院的音乐家占比接近三成。在这里上学的常态是，学生上午在校园里跟随阿莱西上专业课，晚上步行过街来到大卫·格芬音乐厅聆听他在纽约爱乐乐团的精彩演奏。正是在这样的环境下，近半世纪以来，数不清的长号人才源源不断地从茱莉亚学院走向世界。类似的案例在北美并不鲜见，洛杉矶爱乐乐团小号副首席吉姆·维尔特、费城交响乐团小号首席大卫·比尔格、大都会歌剧院圆号首席朱莉·兰斯曼等，都是演奏与教学皆有建树的铜管音乐家。

与师资相辅相成的还有欧美高校在铜管教学方面的课程设置。不同于其他拥有大量独奏机会的专业，绝大多数铜管专业学生的职业道路都会朝着乐队演奏员或重奏音乐家的方向发展。因此，在学生时期，大多数铜管演奏员的乐队经验都需要依靠学生乐团获得，重奏亦是如此。创造良好的乐队环境和重奏氛围，向职业化看齐的专业演奏标准，对各大高校的铜管教学至关重要。茱莉亚学院管弦乐团、柯蒂斯音乐学院交响乐团等典型的高校学生乐团，其提供的优良实践环境成为了无数青年成长的沃土。在亚洲，香港中文大学（深圳）音乐学院圆号教授吴天遐、新加坡交响乐团小号演奏家刘汶融等独当一面的铜管演奏家，都是从这样的环境中走出来的。除了乐团，茱莉亚学院还有自己的驻校铜管五重奏——美国铜管五重奏，曾经的业界传奇帝国铜管五重奏也曾在波士顿大学驻校。对于校内学生来说，他们带来的排练指导与同台演奏，都会是独一无二的学习机会。

图片

音乐审美

什么是好的品位

03

提高演奏水平、成为更优秀的音乐家，其根基建立在对于音乐的审美之上。客观地看，世界一流乐团和最杰出的铜管演奏家目前仍然集中在欧美地区。在环境的影响下，许多中国铜管专业学生缺少形成成熟音乐品位的条件，对于自身专业的审美意识仍然处于萌芽阶段，这也在某种程度上影响了青年学生成长的步伐。反观欧美，学习铜管的学生从小就能在高纯度的古典音乐环境中耳濡目染，因此在学习铜管的启蒙阶段就形成了较高的音乐品位，这也是欧美整体环境体系能激励求学者在音乐的道路上越走越远，最终培养出大量铜管演奏家的重要原因。

图片

顾鸿亿在德国拜罗伊特音乐厅参与铜管重奏演出 图片提供/顾鸿亿

目前在德国广播爱乐乐团担任低音长号演奏员的顾鸿亿坦言，几年前结束了在新加坡的本科学习来到荷兰求学时，他感到整个人沉淀了许多。孕育出阿姆斯特丹皇家音乐厅管弦乐团和鹿特丹爱乐乐团等世界名团的荷兰音乐发展别具一格，长号领域也在漫长的音乐发展中孕育出了自身独有的风格特点。顾鸿亿原来在新加坡跟随美国老师学习的是美式吹法，到荷兰后面临着与欧式吹法的碰撞，音乐处理的风格也存在差异。这一度让他感到非常纠结与矛盾，也促使他思考融入当地长号声音的同时不丢失原本演奏的特点。“这种吸收、尝试和调整，正是一名成熟演奏者应该做的。”顾鸿亿说。

图片

顾鸿亿（左一）

容易被忽视的一个细节还在于，为了发掘更年轻的受众和培养下一代音乐人才，欧美各大院校和知名乐团所在的城市，普遍对大学生参与音乐会保持着非常积极的态度。无论是在古典音乐名团和名校云集的慕尼黑，还是在大都会歌剧院、纽约爱乐乐团、卡内基音乐厅和茱莉亚学院齐聚的国际大都市纽约，当地学生都能以非常低的成本观看一流的古典音乐演出，学生票或青年票的价格往往低于30欧元或30美元。在这背后既有丰富的音乐资源和整体的音乐环境条件，也体现了各方重视下一代的姿态。

文：杨焕翊

（周棣、蒋默然对本文亦有贡献）

编辑：褚慧超

美编：张琳琳

排版：阳洋

本站仅提供存储服务，所有内容均由用户发布，如发现有害或侵权内容，请点击举报。